傳保會管不到的直銷糾紛 當事人該如何尋求救濟？

 

案例

老王是好國民直銷公司（下稱好國民公司）的高階直銷商，近期推薦實力派的新人阿花加入下線直銷商，阿花自老王處得知，直銷商可選擇加入財團法人多層次傳銷保護基金會（下稱「傳保會」），倘將來發生直銷糾紛，傳保會可為雙方調處，故兩人皆選擇繳納「保護基金」，依法享受保護。

 

詎料，阿花成為直銷商後赫然發現，好國民公司竟有嚴重「內捲」現象，內部惡性競爭、搶線事件頻傳，旁線直銷商小健為搶業績花招百出，不僅從老王的下線直銷商拉人，更在公司網站發布不實言論，誹謗老王私生活不檢點，造成老王名譽受損，業績也嚴重下滑。

 

此際，好國民公司正因應疫情推出行銷活動，凡直銷商訂貨量達標即贈送德國進口紅外線額溫槍，老王為保住聘階，不惜鋌而走險，私下向阿花借貸大筆款項訂貨，並將公司贈送的德國進口紅外線額溫槍，在網路拍賣平台註冊帳號販售，嗣老王被行政機關查獲，處以罰鍰並命立即停止刊登違規產品，且向公司訂購的產品銷量亦不如預期，也無力清償阿花之借款，至此，老王及阿花的直銷事業皆陷入困境。

 

試問：老王被旁線直銷商小健拉走下線，並遭誹謗名譽受損，又被行政機關裁罰處分，老王得否向傳保會請求調處？此外，老王無力清償借款，阿花得否向傳保會請求調處？

 

辨析

上篇主題「保護基金」，已詳述繳納「保護基金」及年費之目的，即是維持直銷保護機構「傳保會」運作所需；基於使用者付費原則，傳保會的保護對象僅限完成報備且已繳納「保護基金」及年費之直銷公司及直銷商，並可受理兩者間的民事糾紛調處，協助直銷商提起訴訟，代償及追償直銷事業因民事爭議對直銷商應負之損害賠償等，可見傳保會受理糾紛調處案件有其限制，故本篇將進一步探討，有關傳保會無法解決的直銷糾紛及其他救濟管道：

 

一、傳保會無法受理的直銷糾紛有哪些？

1.何謂直銷糾紛？顧名思義即是經營多層次傳銷（下稱直銷）所衍生的相關糾紛，所涉及主體可能是直銷公司、直銷商及消費者，若從法律角度觀察，大抵可分為3種類型：民事糾紛、刑事糾紛及行政糾紛。除前文已提及直銷公司與直銷商間的民事糾紛之外，實務上常見的旁線直銷商搶線、直銷商間私人借貸關係、直銷商與消費者間等其他民事糾紛；直銷商涉嫌個人犯罪行為，如上線直銷商冒用下線直銷商名義訂貨、誹謗他人名譽等刑事糾紛；直銷公司未依主管機關規定完成報備，所販售商品標籤、仿單或包裝未依規定填載，直銷公司或直銷商不具備藥商資格，卻販售醫療器材，而遭到行政機關裁罰處分等行政糾紛。

 

2.由於傳保會的保護對象僅針對完成報備且已繳納「保護基金」及年費之直銷公司及直銷商，並受理兩者間的民事紛爭調處，故上文所述其他民事糾紛（直銷商搶線、私人借貸、消費者爭議）、刑事糾紛（直銷商個人犯罪行為）、行政糾紛（遭行政機關裁罰處分），則一概不包括在傳保會可受理調處之範圍內，直銷商需另循其他管道救濟。

 

二、經營直銷涉及旁線直銷商搶線、直銷商間私下借貸關係，或直銷商與消費者間等其他民事糾紛，該如何救濟？

 

1.依前述可知，傳保會僅受理直銷公司及直銷商間的民事糾紛調處，例如：獎金發放、停權、退出退貨等疑義，至於實務上常見的旁線直銷商搶線、直銷商間私人借貸關係、直銷商與消費者間等其他類型的民事糾紛，皆無法請求傳保會為雙方調處，此時即回歸一般常見的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，由法院作成判決方式解決。

 

2.由於透過法院訴訟作成判決，不僅請求的一方需先繳納裁判費，並須經過數個審級審理，程序相對冗長，且雙方易形成對立的關係，若考量以較為平和、快速、便宜的方法解決紛爭，還能選擇「調解」或「仲裁」等訴訟以外的方式解決，就是所謂的訴訟外紛爭解決機制，而「調解」與「仲裁」都是透過當事人遴選信賴的公正第三人來解決紛爭的方法。

 

若雙方都願意接受「調解」，可就近向所在地的鄉鎮市區調解委員會聲請，消費糾紛調解，亦得向直轄市或縣市消費爭議調解委員會申請，而「仲裁」則是向仲裁機構提出。

 

兩者在結果上的最大區別，仲裁庭做出的判斷，在當事人之間具有實質拘束力，與法院確定判決有同一效力，若有一方不遵守，他方可執此向法院聲請強制執行（仲裁法第37條、第47條）；調解人所做的建議，則無拘束力，雙方得自行決定是否接受建議，但若調解經法院核定後，當事人就該事件不得再行起訴、告訴或自訴，且與民事確定判決有同一效力（鄉鎮市調解條例第27條、消費爭議調解辦法第30條）。

 

三、經營直銷涉嫌直銷商個人犯罪行為等刑事糾紛，該如何救濟？

 

1.經營直銷涉嫌直銷商個人犯罪行為時，因為刑事犯罪追訴結果，通常涉及剝奪或限制人身自由的處罰，相較於民事紛爭處理的結果，對當事人影響往往更加深遠，故在涉嫌個人犯罪行為的場合，除需仰賴檢察機關依照法定程序偵查及取證之外，一個行為只在法律有明確規定為犯罪行為時，才能依法定罪處罰。若在行為發生時，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為犯罪行為者，即不受刑事處罰，無法律即無犯罪，這也就是刑法上的罪刑法定原則，亦即國家不能擅斷或恣意對人民實施處罰，必須讓人民可以預見法律規範、保障人權。

 

2.需留意的是，無論刑法或其他特別法之中設有刑事處罰規定的犯罪類型，皆可區分為告訴乃論罪或非告訴乃論罪。所謂「告訴乃論罪」，應由被害人或有權提起告訴的人提出告訴，檢察官才可以開啟偵查及起訴，若檢察官在未經有告訴權人提出告訴的情況下起訴，法院將依法為不受理判決（刑事訴訟法第303條第3款），且只要是告訴乃論罪即受6個月告訴期間的限制，若超過6個月才提起告訴，檢察官就會依法為不起訴處分（刑事訴訟法第252條第5款）；若是「非告訴乃論罪」，則不受前述由告訴權人申告或告訴期間的限制，檢察官一旦發現犯罪，即便無人提起告訴，亦可開啟偵查及起訴，故兩者在法律程序處理上會有很大的不同。

 

3.設若直銷商遭他人誹謗名譽，該行為人涉嫌刑法上的誹謗罪（刑法第310條），屬告訴乃論罪，此際名譽受損的直銷商（被害人）應在6個月告訴期間內，到警察局報案或至檢察署提出告訴，經檢察官偵查後，倘確認行為人有犯罪嫌疑，檢察官將對之起訴，進入刑事法院審理，最終由法院審認行為人是否構成犯罪並為裁決，而名譽受損的直銷商也可以在刑事訴訟程序中，提出附帶民事訴訟請求名譽受損的賠償。

 

經營直銷若遭到行政機關裁罰處分等行政糾紛，該如何救濟？

 

1.眾所周知直銷制度是一種優質行銷模式，鑑於該制度的特殊性，易淪為不肖商人從事詐欺、斂財、非法吸金工具，為杜絕違法、健全市場交易機制，以保護直銷公司、直銷商及消費者，即有主管機關公平交易委員會（下稱公平會）介入監督並建構完整法制措施之必要，多層次傳銷管理法及相關法規，隨之應運而生。

 

為此，立法明文規定，直銷公司在開始實施直銷行為之前、事後變更或終止時，需先向公平會報備始得實施，而直銷公司及直銷商在從事直銷行為時，負有相關法定義務，或有依法令限制不得從事之行為等，若未遵守相關規定，則無論直銷公司或直銷商，都將面臨公平會或其他行政機關的裁罰處分。

 

2.假設直銷公司或直銷商不幸遭到行政機關裁罰（行政處分）時，因屬行政糾紛，無法由傳保會為雙方調處，應改循行政救濟途徑處理。第一階段的行政救濟程序為「訴願」，僅在行政體系內部進行，當被處分人不服行政機關的行政處分時，原則上應向原處分機關之上級機關提起「訴願」，在特定類型案件中（如：醫療器材管理法的「復核」、稅法的「複查」、健康保險的「審議」、專利法的「再審查」等程序），例外要求人民需先向原行政處分機關尋求補救或改善，之後才能向原處分機關之上級機關提起訴願，否則貿然訴願將遭到駁回，即是「訴願先行程序」。

 

若對於訴願決定不服或提起訴願未獲決定的案件，再進入第二階段的司法體系審判程序，向行政法院提起「行政訴訟」，可分為：請求行政機關撤銷違法的行政處分（撤銷訴訟），或就申請事項作成特定處分（課予義務訴訟），或為財產上及非財產給付（給付訴訟）等類型。

 

3.此外，「醫療器材」不同於一般商品，只有取得販售許可的醫療器材商及藥局才可以在網路販賣（醫療器材管理法第13條、通訊交易通路販售醫療器材之品項及應遵行事項第3點），而「德國進口紅外線額溫槍」屬於第二等級醫療器材，若民眾或店家不具藥商資格即不得在網路販售，違反者將被行政機關處以罰鍰，並命立即停止刊登違規產品（醫療器材管理法第70條）。

 

4.綜上所述，若直銷商不具藥商資格，依法即不得在網路販售醫療器材，故亦不得在網路販售第二等級醫療器材「德國進口紅外線額溫槍」，倘被行政機關查獲裁罰（行政處分），若對該行政處分不服，應循行政救濟途徑處理，又此屬例外應遵守「訴願先行程序」的特定類型案件（醫療器材管理法第72條），故直銷商必須先向原行政處分機關提出異議申請復核，假如復核被駁回，之後才能向其上級機關提起訴願，若對訴願決定仍不服，再向行政法院提起行政訴訟。

 

結論

一、案例解析

 

1.依前述探討可知，傳保會僅受理直銷公司及直銷商間的民事糾紛調處，例如：獎金發放、停權、退出退貨等疑義，至於實務上常見的其他民事糾紛（直銷商搶線、私人借貸、消費者爭議）、刑事糾紛（直銷商個人犯罪行為）、行政糾紛（遭行政機關裁罰處分），則一概不包括在傳保會可受理調處之範圍內。在本案之情形，老王及阿花因經營直銷陷入紛爭，兩人雖有繳納「保護基金」，依法可享受傳保會的保護，但由於兩人所涉及的糾紛，傳保會皆不受理調處，應另循其他管道救濟。

 

2.首先，老王被旁線直銷商小健拉走下線，乃旁線直銷商搶線，而阿花欲向老王請求清償借款，則是直銷商間私人借貸關係，該等糾紛均屬於其他民事糾紛，兩人可選擇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，由法院做成判決，或以訴訟外紛爭解決機制，即「調解」或「仲裁」方式解決，且民事調解經法院核定，或仲裁人做出的仲裁判斷，皆與民事確定判決有同一效力，倘有一方不遵守，他方可執以向法院聲請強制執行。

 

3.再者，老王遭小健在公司網站發布不實言論，誹謗私生活不檢點，造成老王名譽受損，為涉嫌誹謗罪的刑事糾紛，老王可以檢附相關違法事證，如：小健在好國民公司網站發布誹謗留言的截圖等，至警察局報案或向檢察官提出告訴，但應留意誹謗罪為告訴乃論罪，需在6個月內提出告訴，由檢察官開啟偵查及起訴後，再由刑事法院審認是否構成犯罪，老王並可在刑事訴訟程序中，提出附帶民事訴訟請求名譽受損的賠償。

 

至於老王在網路拍賣平台販售「德國進口紅外線額溫槍」，被行政機關裁罰部分，若老王對該行政處分不服，需先向原行政處分機關申請復核，假如復核被駁回，之後才能向其上級機關提出訴願，若對訴願決定仍有不服，則可再向行政法院提起行政訴訟，以資救濟。

 

二、結語

鑑於直銷制度的特殊性，易淪為不肖商人從事詐欺、斂財、非法吸金工具，隨經營方式的變革，以「人」為本的經營模式，亦難免衍生紛爭，除直銷公司及直銷商間的民事糾紛，可選擇由傳保會調處之外，其他實務上常見的民事糾紛（直銷商搶線、私人借貸、消費者爭議）、刑事糾紛（直銷商個人犯罪行為）、行政糾紛（遭行政機關裁罰處分），亦可各循不同管道救濟。

 

因此，筆者建議，直銷商在加入直銷公司之前，最好多方了解、提高警覺，隨時補充法律常識，或參加相關教育訓練，直銷經營過程一旦產生疑慮，並應諮詢專家，切勿因一時不察陷入不法，導致權益受損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