衝擊中國直銷發展的幾片烏雲

非法集資和傳銷犯罪手法不斷翻新，從傳統的資源開發、種植養殖等「實體經濟」，走向理財眾籌、金融互助、虛擬貨幣、消費返利等純「資本運作」拓展，「互聯網+傳銷+非法集資」模式不斷借屍還魂、蠱惑眾生，複合式、涉眾型、網路化趨勢更加凸顯，迷惑性、隱蔽性和防控難度則更高。

 

根據世界直銷聯盟（WFDSA）所發佈的2016年全球直銷零售產值統計，中國大陸以338.88億美元的表現，略次於美國的355.4億美元，數字顯示，兩大市場的差距正逐步拉近中。而就近幾年的成長曲線來看，中國市場所展現的強勁力道則勝過稍顯疲軟的美國，若依此趨勢發展下去，不消兩三年，中國勢將成為全球第一大直銷市場，現在許多跨國直銷企業甚至得看中國說話，只要中國市場起來，整個公司都飽了。

 

然而直銷產業在中國的發展，卻始終風雨不斷，從開放到一刀切，再到選擇性的開放，發展出全球獨有的運營模式，有時候彷彿盼來了春天，不一會兒又飄來烏雲罩頂，眼看著正要百花齊放，卻冷不防出現摧花辣手，亂了一園繽紛，即使政府祭出嚴管重懲，仍管不住民眾投機趨利的心，非法傳銷事件層出不窮，操弄手段更是推陳出新。再怎麼三令五申，再怎麼溫馨提醒，「正派直銷」和「非法傳銷」，還是很多人傻傻地分不清楚。

 

向非法傳銷下重手

今年7月，中國東北大學畢業生李文星在天津靜海誤入傳銷組織後死亡，這個駭人聽聞的事件再度引發輿論對傳銷組織的關注。8月15日，工商總局等四部門即聯合發佈《關於開展以“招聘、介紹工作”為名從事傳銷活動專項整治工作的通知》，決定展開為期3個月（8月15日～11月15日）的傳銷活動專項整治行動，向非法傳銷下重手。

 

在害死幾個大學生之前，中國大陸還有一個特大的網路傳銷組織「善心匯」，被公安部門嚴厲打擊，其涉案金額高達數百億，註冊會員人數超過500萬人。善心匯於2013年5月在深圳成立，是一個網上集資平台，打著「扶貧濟困，均富共生」、「窮人賺多、富人賺少」的旗號募資。當會員要「布施」時需先購買100元人民幣的「善心幣」1個，並按投資收益分成5等級；例如「貧困級」會員布施3000元，最長1個月後淨回報可達1600元，每月回報率逾5成；若是「富人級」則最少要布施5萬元，每月回報率只有10%。

 

善心匯又鼓勵會員拉下線，可抽取下線3～6%做為回報。「善心匯」自去年中頻頻在媒體上公開其「善行」，創辦人大談其「新經濟生態系統」、「扶貧」概念。不過中國政府當局認為，善心匯具備龐氏騙局的特徵，亦即前面投資者的回報是從後來者的投資中而來，一旦後來投資者越來越少，或者出現擠兌，馬上就會崩盤。

 

微商變形成微傳銷

而微商則是中國直銷市場的另一大塊烏雲。去年4～6月期間，一個叫做「萬事有我」的微信公眾號，透過微信傳播推廣，並利用公眾號內「無上商城」購物返利和發展下線消費抽成的方式進行傳銷活動，已發展層級3層以上，參與人數超過8000人。目前這個公眾號已經關閉，但參與的人多半血本無歸。

 

今年8月，「雲集微店」、「環球捕手」和「7mall」等多家社交電商平臺的微信公眾號也陸續被封，騰訊對「環球捕手」給出的封禁理由是「此帳號存在涉嫌多級分銷經營違規行為」，並且已清退該帳號綁定的微信支付商戶號。

 

實際上，大部分微商都採取組織化和層級運營模式。例如某微商分成經理、主管和店主3個層級，繳納最低398元平台服務費，就能成為普通店主，店主可以將產品銷售連結轉發到朋友圈，只要有人購買就能抽成10%～40%的佣金。

 

如果店主業績好、下線發展得快，升級為主管，領導自己的店主團隊之後，可以從每一個新店主身上抽取150元的培訓費及團隊利潤的15%。而再往上晉升為經理之後，可以抽取下轄所有團隊店主培訓費每人80元，以及各團隊總利潤的5%。

 

都是互聯網的錯

有人將中國傳銷的演進過程分為3個階段，從傳銷1.0到傳銷3.0：傳銷1.0階段的特點是限制自由、精神洗腦、有實物的傳銷。如「新田」傳銷案，是最早發現、規模最龐大的異地拉人頭傳銷案件，其他典型案例有假天獅、蝶貝蕾、北京中綠等，這類大部分屬於北派傳銷。

 

南派傳銷的興起意味著傳銷進入2.0時代，打著「國家項目」、「政府扶持」、「資本運作」等旗號，這時期的傳銷沒有任何實物，就是玩概念，輔助這些「概念」的重要手段是精神控制，用高強度的洗腦取代傳銷1.0時代的限制人身自由。

 

互聯網技術的發展，則使傳銷手段獲得突破性的「升級」。網路傳銷把傳銷帶上3.0階段，有的存在實物銷售，有的炒作虛擬概念，都是透過互聯網平台來傳播和發展成員，網站、QQ群、微信等已成為傳銷發展的重要管道。

 

在「互聯網+」的技術背景下，新時期的傳銷在傳播力度、參與人員和涉案金額等方面，都獲得不可思議的「升級」。例如2012年查處的江西「精彩生活」傳銷案，創設「太平洋直購」網站，以「消費返利」模式吸收會員690萬人，收取保證金近38億元；而幾乎在同一時期，浙江的「萬家購物」，同樣以電子商務形式，發展會員近200萬人，涉及金額高達240.45億元。

 

至於中國直銷的第三塊烏雲，當屬非法金融。近年來，網路傳銷明顯呈現「資本盤」的趨勢，也就是金融傳銷，以消費返利或電子股票為主，後來發展到遊戲理財、內部虛擬股票、虛擬貨幣、區塊鏈技術等，實質上都是借助於互聯網技術，把非法集資與傳銷結合起來，構建一個新的龐氏騙局模式。

 

5種傳銷犯罪作案手法

根據中國直銷媒體的報導，其將傳銷犯罪手法主要分為5種：

1.以「虛擬貨幣」為載體的網路傳銷：透過網站平台發售各種虛擬貨幣，以數倍甚至數十倍投資本金的「靜態收益」（炒幣升值獲利）和「動態收益」（發展下線獲利）為誘餌，設置推薦獎、領導獎等獎金制度，引誘投資人推薦他人參與，再透過提現門檻、定期重置、後台操縱產品價格等手段牟取暴利。

近期因透過虛擬貨幣進行融資活動湧現，「首次代幣發行」（Initial Coin Offering，ICO）盛行，ICO融資金額高達16億美元。9月初，逼得中國人民銀行、中央網信辦、工業和信息化部、工商總局、銀監會、證監會、保監會等7個單位罕見地聯合發表公告，嚴禁任何組織和個人從事ICO融資活動，立即停止各類ICO融資活動，已完成代幣融資的組織和個人亦令其盡快退款。

 

2.以「消費返利」為名的網路傳銷：推出「電子商務」、「消費返利」、「購物返本」等運營模式，誇大或虛構事業前景，透過推薦加盟商、代理商、會員進行實際或虛擬消費，從中收取佣金。

 

3.以「慈善互助」為名的網路傳銷：建立專門網站，以「愛心慈善事業」、「股權投資、境外債券、股權」、「網路遊戲」等為噱頭，以高額回報，引誘民眾參與。

 

4.以「高新技術」為名的拉人頭式傳銷：以所謂的合法公司做為掩護，假借高科技、新產品，以產品直銷為名，謊稱增設專賣店、體驗館、概念店等，以發展加盟商、收取加盟費形式發展。

 

5.以「資本運作」為名的拉人頭式傳銷：以參觀、考察、觀光投資專案為幌子，誘騙他人在本地或異地非法聚集，以面對面推薦、請老師授課、微信「空中課堂」等形式對參與人進行洗腦，收取入會費。

 

非法集資和傳銷犯罪手法不斷翻新，從傳統的資源開發、種植養殖等「實體經濟」，走向理財眾籌、金融互助、虛擬貨幣、消費返利等純「資本運作」拓展，「互聯網+傳銷+非法集資」模式不斷借屍還魂、蠱惑眾生，複合式、涉眾型、網路化趨勢更加凸顯，迷惑性、隱蔽性和防控難度則更高。

 

從負數開始的產業

不過，中國政府「打傳」向來也不手軟，今年全國公安機關嚴厲打擊以「虛擬貨幣」等為包裝的網路傳銷犯罪和傳統的聚集型傳銷犯罪，截至9月，各地已立案偵辦傳銷犯罪案件有5983起，比去年上升118．5％，涉案金額近300億人民幣。各地公安機關嚴厲查處了「五行幣」、「克拉幣」、「維卡幣」等一批重大網路傳銷案件，同時還查處了以「西部大開發」、「原始股發售」等為名的重大聚集型傳銷犯罪案件及衍生的暴力犯罪案件。

 

直銷是一個背負著歷史包袱的行業，不管在台灣或大陸都一樣，在正式立法之前，給人們留下了很多先入為主的負面印象，所以建立直銷行業的形象，對企業來說是一項很大的挑戰，一位直銷企業的老闆就直言：「我們不是從0開始，而是從負數開始，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。」

 

雖然中國政府主管部門在打擊傳銷方面做了非常多的工作，但是傳銷作為一種經濟犯罪活動，在一些地區依然存在著，並且活躍著，而且他們往往打著「直銷」的旗號，或者以資本運作等名義興風作浪，對很多消費者來說，有時候依然分辨不了傳銷與直銷的區別，這也是直銷行業現階段不得不面對的一個現實。如何從負數邁向富庶，中國直銷還有很多功課要做。